第67章 朝暮与共一(1 / 2)

司黎在那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

她曾经无数次探查过晏行寂的丹田。拔除魔气之时她的灵力在其中游走过数次,她与晏行寂这几日相拥而眠。

晏行寂的丹田内有沧溟镜的碎片,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会感知不到

司黎只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呢

“阿黎”

清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司黎回过神来,青年有些担忧,漆黑的眸中满是焦急。

这般有情绪灵动生活的晏行寂

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心脉被重塑三分之二,那些情绪便越发明显,鼻尖的酸涩浓郁。

“阿黎,还是很疼吗”他刚想要为她疗伤,司黎摇了摇头。

不疼。”她朝他怀中靠去,鼻息间尽是晏行寂身上的气息, “我渡劫了。晏行寂揽紧她,青年微微颔首 “阿黎很棒。”司黎闭眼靠在他怀中,在脑海里喊着沧溟镜。

沧溟镜重塑大半,有足够的神力保持清醒,它并未沉睡,安静地等着司黎问话。司黎问“最后一片碎片为何会在晏行寂丹田内。”

沧溟镜很快回她“我不知,它的气息很弱,我也是在找回第二块碎片,神力强大后才感知到的。

“我方才做的梦,究竟是什么”

沧溟镜却沉默了。司黎接着喊它,别装死,你不是知道一切吗,为何不

沧溟镜 “我不能与你说,你很快会知道的宿主,我还是那句话,你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晏行寂。

司黎不说话。

沧溟镜静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微弱, “我从未害过你们,无论你信不信我想你们活着。

它安静了下来,司黎的脑海中重新归于平静。她搂住晏行寂脖颈的手缓缓收紧,心绪复杂,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青年垂首看了眼怀里的少女,她闭眼微拧眉头。

他与她相处十一年,怎么会不了解她

她有心事。

可她不说。

晏行寂抿了抿唇,将少女朝怀中揽了几分,敛镜剑躲避着不时跳起想要吞

入他们的海兽。腰间的玉牌闪烁着光亮,青年冷眼看了下,在少女注意不到的地方,眉眼间的寒意越发明显。

司黎埋首在晏行寂的怀中闭眼假寐着,体内的灵力汹涌澎湃,那颗神珠隐匿在她的丹田之中。周遭是厉风,在耳边呼啸刮过。

不知为何,晏行寂带着她越往前,心底的那处悸动便越是明显。她强自忍耐着,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些慌乱。余光中瞥到了晏行寂腰间的玉牌,它一明一灭,急促地闪烁着。

司黎知道那玉牌是何物。青霄剑宗人手一个,即可当通行玉牌,也可当传信使用。

玉牌一明一灭急促闪烁,说明宗内传信之人有极为要紧之事。要紧到来请晏行寂的事情。

司黎脊背寒,推了推晏行寂, “玉牌。”青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眉眼间依旧冷淡。

没事,阿黎莫担心。他的预期平淡,但莫名带着丝寒意。

司黎直起身子便要从他怀中下来,青年揽紧她的腰身, “阿黎,下面还有海兽在追击我们。”他扣紧她的腰面上一片淡然,腰间的玉牌越闪越急促。

司黎下不来,只能在他怀中躺着。她的脸色也沉下来,趁青年目光移向前方之时,她一鼓作气拽下他的玉牌。

“阿黎”

可已经来不及了。

司黎与晏行寂有婚契,晏行寂的玉牌也听她的话。少女默念法决,玉牌上的光亮大闪,方秉青的声音传来。

行寂,快带着阿黎跑那声音带着慌乱,方秉青一贯的淡然尽数消失,竟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的周围嘈杂,司黎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她的师伯们也在其中。

她喃喃出声 师兄

玉牌那边的人顿了一瞬,一声叹息传来。

方秉青说 “阿黎,青霄剑宗会为你们开路,你与剑尊走吧,去寻最后一块碎片,莫要去担心这些。

司黎的鼻尖一酸,青年揽着她腰肢的手收紧。

方秉青最后说 “阿黎,你没有错,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莫要觉得愧疚,青霄剑宗也没有错。”玉牌被晏行寂切断,青年低声安抚着她。“没事的,信

我。”

司黎却并未理会他,而是问沧溟镜 “封印浮屠川需要沧溟镜,而你需要我的心,那我会死是吗

沧溟镜语塞。

司黎闭了闭眼, 三百年前不也封印了吗,为何我没死

沧溟镜开了口 “那时我的神力尚且强大,现在我碎过一次我这次再取走你的心,你会死的。

这次关闭浮屠川后,我没有神力再护住你的心脉,为你重新打造一颗心了

沧溟镜在她的心内,她的心脏与沧溟镜不可分离。

司黎并未说话,长睫轻颤着闭上眼睛。

晏行寂却开了口 “阿黎,你莫要担心,我一定会让你活着。”他的话掷地有声。

可司黎担心的不是自己是否能活着。她不怕死。她只是担心梦中发生的一切。

但已经晚了,司黎迈入了渡劫,她能感知到方圆百里的一切。那强大磅礴的灵力,来自不同的门派。来者不低于万人,西海之外熙熙攘攘尽是人头。

还是来了。

梦中的一切。

薄雾渐渐散去,晏行寂横抱着她立在西海上空,脚下是汹涌的海水,身前是攒动的人头。晏行寂只是安静地看着西海岸边那些人。

司黎推了推他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早已料到。

青年颔首好。

晏行寂将她放下,司黎看着那些人,少女并无一丝害怕。

明净宗的宗主,合欢派的掌门。还有许多熟悉的脸。

以及那些人身前不远处站着的人群,身着青霄剑宗宗服。两方阵营在无声对峙着。

西海的岸边一望无际延绵千里,一眼扫去竟然尽是人头,皆都面色凝重。青霄剑宗来了不少弟子,方秉青和几位长老们持剑伫立在那些宗门的对面。

可这次少了妖域。司黎知道,有容九阙在,妖域绝不会出兵。

她又回身看了眼晏行寂,青年眉目冰冷,神情淡然,唇角勾着嘲讽的笑意。晏行寂对她说 莫怕。

她只是心里堵得慌。梦中的那段陌生记忆,是三百年前浮屠川崩裂的时候,彼时的叔父还在世。

但事实上,三百年前鲜少有人知道她有沧溟镜,当时她在浮屠川献祭沧溟镜之时,在场的人齐齐怔愣一瞬。

他们也以为沧溟镜早已随着阿黎的死而碎裂消失。

为了保护她,她的身份除了宗内的几位长老,以及妖域的几人,并未有人知晓她便是阿黎。毕竟她当着数万人的面献祭沧溟镜,被晏行寂一剑穿心坠入东海,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师兄师伯们不可能乱说,容九阙和容骁也不会说出去,先妖王容武又已经死去。是谁说的一目了然。是魁羌。

她无力闭了闭眼,魁羌倒当真知晓人的本性。

明净宗的宗主上前,指着晏行寂道 “剑尊,我们已经知道了司姑娘便是先夫人,如今浮屠川崩裂在即,天柱摇摇欲坠,浮屠恶鬼将要倾巢而出,理应出来救世。

他的身后不少人附和。

司黎并未说话,温凉的手握住她垂下的手,晏行寂来到了她身边。

明净宗宗主还在说着话 “苍生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生灵涂炭了,请剑尊和司姑娘秉持大义,救天下苍生一次。

为何

司黎尚未说话,身旁的人率先一步开了口。她不由得一怔,有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虚幻感。她看见那宗主一愣,问道 剑尊所言何意晏行寂说 “为何要我夫人”

剑尊夫人身怀沧溟镜,是唯一可以封印浮屠川的神器,如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有何关系晏行寂轻飘飘打断那宗主。

司黎与他相握的手一颤。她听到晏行寂说 “生灵涂炭,浮屠川崩裂,与我夫人何干”

司黎的心终于沉下,这话与梦中晏行寂的话一模一样。

晏行寂握紧了司黎的手,高高在上睥睨着那些人,唇角的笑意薄凉嘲讽, “三百年前她救了你们一次,失去了一颗心。

司黎讷讷看着晏行寂的侧脸。

他知道

知道沧溟镜关闭浮屠川靠的是她的心所给予力量,知道沧溟镜已经没有能力再为她打造一颗真心。

他怎么会知道青年并未看她,只是无声握紧她的手,眉眼间的寒意不言而喻。

她看向那地面,岸上的人沉默了一瞬,直到一人站了出来。是位老者,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一身道服。

他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 为天下苍生,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司黎似乎听见了耳边的青年发出一声冷嗤。

“你可问过我夫人愿意吗”晏行寂微微歪头看他, 你们可问过她愿意与否,她想活与否那老者支支吾吾。

合欢派的掌门上前几步 剑尊,莫要活得糊涂,你是人族之尊,理应守护苍生,司姑娘是你的妻,也应

他的声音渐弱,因着虚空中长剑之上的青年带着那女子已经飘然落地。青霄剑宗的弟子们齐齐让开,晏行寂拉着司黎的手一步步走到他们之前。

晏行寂的笑意彻底收敛下来。

他浑身气压颇低,沉声问他 “你们以为我为何会当这个剑尊,是为了保护你们”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说 “我当剑尊,是因为我的夫人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救世,是因为只

有成为天下第一我才能娶她,与你们有何干系

“我镇守浮屠川,是因为我的夫人坠入东海前希望我能镇压浮屠恶鬼,护佑苍生百姓。”这个剑尊夫人她只当了一年,这期间她见过你们几人何曾受过你们的好

“呵。”晏行寂嗤笑出声, 如今倒是来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逼她救世,活久了便连脸皮也变厚了

晏行寂第一次说出这般直白的话。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

印象中的晏行寂是温润知礼逢乱必出,心怀天下的渡渊剑尊,他们也以为这次他会主持大局,将自己的夫人送出来。

可他并没有。

但若是没有沧溟镜

明净宗的长老咬了咬牙,指着身前不远处的晏行寂便开始

破口大骂 “剑尊,你当真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活得如此糊涂,天下苍生面前容得下儿女私情吗

“倘若今日你与你的夫人都躲在后方,让旁人去冲锋陷阵送死,看着天下遍地横尸百姓流离失所,便当真觉得心安吗

你可知

为何不能心安

晏行寂打断他的话。

他冷声开口“你们要牺牲我的夫人躲在她身后,让她用自己的心去献祭沧溟镜封印浮屠恶鬼,便心安理得。”

“我要护着我夫人,我不愿她死,便是糊涂”

他彻底发怒,眸底隐隐赤红,渡劫的威压横扫,将明净宗的宗主压迫在地。

“晏行寂”司黎抓住了他的手,在青年想要碾死那宗主之时,冲他摇了摇头。青年胸口起伏的弧度稍大,另一边垂下的手紧紧攥起,骨节被捏的声响。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司黎再一次冲他摇了摇头。方秉青也开口 “行寂,放开他。”

晏行寂收回了自己的威压。那宗主蓦地吐出大口鲜血,身后的明净宗弟子连忙上前将他搀扶回去。

但晏行寂此举惹怒了众人。一位长老上前掷出轮回镜,巨大的水幕在虚空浮现。

他指着那水幕低喝 “这是定周城,是距离东海最近的城镇,你看看那些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天柱摇晃,东海水势浩荡,浮屠川奄奄一息,恶鬼的嘶吼声隐约传来。

百姓们来往匆匆,不少人身上背着包裹准备离开家乡。他们衣着简陋,拖家带口奔逃着。

那长老说 “这样的城镇数不胜数,你们青霄剑宗附近的几大城镇都在动乱,民心不安,你要在此纠结儿女私情吗

司黎握紧晏行寂的手,并未让他说话。

长老又指向方秉青 “还有你,你师父战死在三百年前的浮屠川,他一生荣光从未退缩,如今你要带着青霄剑宗的长老弟子们护着一个女子吗

方秉青并未退后,反而是上前几步将司黎护在了身后。司黎只觉得喉口像是被什么哽住,唇瓣翕动几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