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南泗之境三(1 / 2)

生死境啊谢卿礼的父亲不就是死在生死境吗

云念下意识看一旁的少年。

他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淡定,似乎为此感到惊骇的只有他们。

“生死境,然后呢师兄”

唯一开口的只有谢卿礼。

徐从霄很难说话,开口像是漏气的风琴,一个字一个字似乎蹦出来一般。

“死会死,别去”

他的眸光逐渐暗淡,眼帘微垂又成了先前的那副模样。

“从霄”

“大师兄”

而谢卿礼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总归目光毫无落脚点,看着像是在看徐从霄,又像是在看别的地方。

在几人焦急的目光下,他淡声道:“我替大师兄重塑了三分之一的神丝,其余的神丝我会慢慢替他重塑,他没事,只是有些累。”

他从人群中转身离开,并未管身后看过来的少女。

起初的脚步尚且还算稳定,即将迈出房门的那几步却匆匆忙忙,落在云念眼里俨然有慌乱的趋势。

她再无心去管徐从霄,慌忙跟上谢卿礼的脚步。

刚走出房门,少年捂住胸口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师弟”

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来到他身边。

少年别过头不断咳嗽着,随着他的动作嫣红的血大股大股涌出,便是掌心死死捂着也挡不住喷薄涌出的血。

云念吓得魂不守舍,绕到他眼前拉下他遮盖的手。

血浆浓稠粘腻,拉出的血丝挂在他的掌心和唇间,少年本就苍白的薄唇上染上嫣红的血。

滚动的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喘息,他艰难地握住她地手“我没事,别害怕。”

云念回驳“怎么可能没事啊”

她抬手为他擦去唇角滴落的血,眉心紧蹙长睫无意识地颤抖。

谢卿礼又成了以往的模样,眉上和长睫覆上了森寒的薄霜,霜花顺着蜿蜒向下爬到脖颈,延伸进衣领之间。

又是他脊骨中的那个东西在作祟。

云念咬紧牙关,心底深处蓦地腾起一股难言的躁怒。

屋内的人在此时也听到动静赶了出来。

“阿礼”

扶潭真人大步上前便要去探他的脉搏。

谢卿礼不动声色地靠向云念,果然见少女下意识撑住他的身体。

温香软玉在怀中,她根本没察觉到他那点小心思。

少年唇角弧度微微上扬,朝扶潭真人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让师姐扶我回去休息便可。”

扶潭真人皱眉“怎么可能没事,师父来为你疗伤。”

谢卿礼又往后缩了缩躲开扶潭真人要来拉他的手“真的没事师父,我这是老毛病了,毕竟渡劫的体格,休息会儿便可以,我现在有些困,让师姐陪我回去吧,师父和苏师姐江师兄留在这

里照顾徐师兄。”

脸色虚弱的少年垂了垂头,满脸的疲惫掩盖不住,颇为无力地往云念肩上靠去。

他都虚成这样了,云念本就不清醒的大脑更加糊涂,急急忙忙揽住他“师父,我陪师弟回去。”

“欸,真的不需要师父”

“有劳师姐。”

扶潭真人一脸担忧地望着一高一矮离去的身影。

江昭和苏楹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诡异的沉默。

真就一个心眼多一个没心眼呗。

云念扶着谢卿礼回到流光榭,少年虽然是压在她身上,实际上刻意收了力道,云念托着也不算艰难。

刚带着他回屋,他忽然别过头吐出大口鲜血。

“师弟”

少年一手撑墙,一手背着云念擦去吐出的血。

在云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变得很快,阴狠在眼底快速闪过。

“你怎么样,我为你疗伤。”

他按住她的手“没事,我自己可以。”

身上的这东西又开始闹了,他确实有些恼怒。

谢卿礼来到一旁的软榻上盘腿坐下,又给云念拉了个椅子放在他身边抬手便能够到的地方。

少年拍了拍木椅“师姐坐,等我一会儿。”

接着面前出现了个木桌,零零散散放着些水果干果,他还贴心地准备了降火的茶。

“你吃些东西,我马上就好。”

他闭上眼运功,留下云念一人面对眼前的吃食沉默。

他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云念神情复杂地坐下。

因为灵力的运转,少年的衣袍微微煽动,垂下的两缕乌发随风飘散。

薄霜渐渐融化幻化为水珠挂在他脸上。

他脊骨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云念不知道。

但谢卿礼频繁受伤,云念自然也看出来了些规律。

谢卿礼身上的寒霜和他冰冷的体温不是那东西搞的,而是他自己强行压制它带来的后果。

只要他一虚弱,脊骨中的东西就会作祟,谢卿礼的经脉会自动反应与之对抗,双方抗争的后果就是他的经脉变成了如今这般寒凉郁结。

他脊骨中的东西是不是想控制他

这也是云念的猜想。

能关乎整个修真界的存亡,决不是等闲的东西。

能把谢卿礼折磨成这般模样,他甚至只能以自残的方式去压制它,这东西邪佞的很。

我看谢卿礼好像也不知道这是啥

云念垂下眼,顺手取过桌上搁置的贡柑剥开。

她在脑海里漫不经心回系统的话“不,他知道。”

他知道怎么不跟你说

云念沉默了。

昨日少年抱着她时候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师姐,我有很多秘密无法告

知你,你若是知道会陷入险境2,如今的我也没有勇气告诉你。”

他是这么说的。

云念的目光落在眼前紧闭着眼的少年身上。

知道这东西的身份会让她陷入险境,会是什么呢

裴凌之前说自己看见了天命,男主说这东西是他父亲在生死境得来的

生死境,可窥天命。

所以与天命有关。

所以她不能知道。

所以谢卿礼不敢告诉她,怕她因此被卷进去,怕天谴降临在她身上。

他不过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若不是你来的话,他就是自己面对浮煞门,自己背负所谓的天命,唉

云念麻木地塞着手中的贡柑,唇齿间满是香甜,入口的后味又有些酸涩。

所以你要去南泗城吗,你大师兄都那般说了。

南泗城与生死境有关系,他们会因此丧命。

谢卿礼说那兜帽人来自柴家,可却亲自灭了柴家,屠尽自己的家族,事情一定不仅仅因为柴家要去支援裴家这么简单。

而柴行知、雀翎,两个从徐从霄口中吐出的名字,或许与那兜帽人有关系。

柴行知会是那兜帽人吗

系统也想不明白若那兜帽人真是柴行知,姑且就算他两千年前就是渡劫了,可尚未飞升就算再牛掰最多活一千五百岁,他要真是柴行知早都化为一堆白骨了。

云念还没说话,系统又急忙嘴刹不对啊,裴凌也没死啊,他也没飞升,甚至是三千年前的人

本来懒散靠在椅中的人忽然坐了起来。

对啊,还有裴凌这茬呢。

裴凌确实没有飞升,若他留在下界,就算是渡劫也得天人五衰,为何还活着

除非

他在一个时间静止的地方。

云念上次见到裴凌之时,他的周围是虚无的黑暗,那两条锁链为何能困住一个渡劫后期修士。

他还说自己遭到天谴困于此处。

云念呢喃“生死境。”

生死境据说独立于修真界外,无人知晓它到底在哪里。

生死境是离天神最近的地方,可以窥见天命。

生死境的时间是静止的,在里面感受不到一缕风、一滴雨。

“师姐”

云念忽然回过神来。

她这才警觉自己方才竟然因为惊愕出了声。

他似乎疗过伤了,冰霜被压下去只余细密的水珠。

云念“我在,方才在想些事情。”

“嗯。”谢卿礼烘干身上的水珠,顺手接过云念手中的果皮扔在一旁的盘里,“师姐在想生死境”

果然糊弄不过去。

云念糯糯应下“是。”

谢卿礼神色未变“父亲和阿娘在当年去了生死境,我父亲为护阿娘死在那里,阿娘并未告知我生死境究竟在何处,因此我也不知

。”

云念道“想必谢夫人是不想你去掺和这些事情,她想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他的声音有些虚妄,“可是师姐,南泗城我一定要去的。”

他很坚定。

也很果断。

这是云念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紧握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好似松了口气,眉目间的笑意如春水般荡开。

“我知晓,我也会陪你去。”她将手中还剩一半的贡柑递给他“去去血气,方才吐血了一定难受吧。”

莹白的手上放着一半的贡柑,她剥的很干净。

“拿着吧,跟我矜持什么呢。”

她拉过他的手。

贡柑入口便是清甜,她总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云念拍拍手道“说实话若不是沈敬和席玉邀请我们去琴溪山庄,我早就带你去南泗城了,这组织跟南泗城有关,这些年失踪那么多剑修,最初也是发生在南泗城,包括裴凌前辈”

少女忽然收了声“你是不是知道裴凌前辈在生死境啊”

谢卿礼颔首“最初不知晓,出了翠竹渡后猜出来的。”

若裴凌以人身还能活三千年,只能是在生死境。

云念感慨“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我们是伙伴,你不能再自己生抗了。”

他便也笑“知晓了,我有师姐。”

清冽的声线在耳边有些滚烫,云念的耳根一阵燥热,欲盖弥彰别过头。

“我们过几日启程去南泗城,我的化神雷劫还未过,你的身子也还没好,这几日我需要渡劫,你便好好养伤徐师兄那边,我知晓你想尽快知道真相,但你的身子也很重要。”

“好,师姐。”

云念径直转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走的匆忙,衣裙拖曳在地随着走动漾出波纹。

身后好像有少年隐约的笑声,云念逃也似地出了门。

脸颊有些燥热,往日最为正经的“师姐”二字也有些难以启齿。

明明以往他也这般喊她,可如今再从他的嘴中听到这两个字,少年压低的声线,拉成的尾音,温柔又缱绻的眼神让她羞于面对。

比之以往,他现在似乎有些强势,与她的距离拉近许多。

云念拍了拍微红的脸。

你小师叔也来了,去找他吧,若论阵法这世间没有人比你小师叔更强。

对,若论阵法无人比得过温观尘。

所以这琴溪山庄的天罡万古阵,以及望月台下面那万州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温观尘去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

她步履匆匆赶路之时,一人迎面走来。

穿着一身锦服,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目不算太过出众但胜在周身的气质温润。

他今天穿的是紫缎锦

“值我们踏雪峰几月的开销”

系统还没说

完,云念面无表情开问。

系统起码五年。

云念“”

拳头硬了。

可恶,她才是真正的牛马。

沈之砚来到了她身前,他昏迷了许多天,眼窝下面有些乌青,周身的颓靡明显,纵使身上穿的再过光鲜亮丽也遮盖不住从肺腑间蔓延出来的颓丧。

云念见到他也有些难以言语。

毕竟沈之砚能昏迷这么多天,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她那一摔足以让他十天半月站不起身。

“云姑娘。”

“殿下。”

“云姑娘怎么不看我”

云念“殿下,当初摔你的事情我不后悔,要杀席玉我也不悔,他做错了事情那是他应该的结局,你糊涂我也应该打醒你。”

这次是毫不避讳的直视。

两人对望许久,沈之砚忽然便笑了。

他弯了弯眼,这倒是出乎云念的意料,她以为沈之砚会生她的气。

他叹了口气,风流倜傥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我知晓当时自己糊涂了,你做的对,是我的错。”

“殿下明理。”

“不过云姑娘,你那一摔是真的让我躺了十天。”

云念尬笑“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

沈之砚也没计较的意思,两人之间的矛盾烟消云散。

“云姑娘也是要去望月台吧,我刚从那边回来。”

“是。”

他又没说话了。

云念也不知道该说啥。

沈之砚今日并未带随从,自得知他的身份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自相处。

云念有些尴尬,正要找借口离开之时。

“云姑娘。”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他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