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瞳牵了他的手,与他展颜一笑,靠了栏杆上看着风景明秀,说道,“那这样好了,我去开几亩地,种些粮食青菜,再打些柴,我们也不算白吃白住,相公身子好时,便陪着我一同照料庄稼,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夜雨剪春韭,晨炊间黄粱,如此才不算辜负了这山水田园风光。”
叶修与她十指相扣,并肩相靠,笑言道,“墨瞳儿说的甚合我意,只是你二哥定不依。早些年我们吃了很多苦,如今莫说金银,问心阁的药田农田也有上千顷,加上我这身体又是每况愈下不见起色,你二哥更是只准我坐享其成,不准有任何操劳的。洛二这霸道的性子,说一便不能二,我也不忍便拂了他的心意。”
沈墨瞳道,“如此,那我也不敢了,若是真敢累到相公,二哥还不将我抽骨扒皮啊!”
两人笑着,携手缓步穿过湖塘花园。山间清早的空气如流,晨光花影,鸟鸣啁啾,偶有小鹿幽径相逢,而上前与人亲近。大约走一刻钟,地势陡然平缓,有一排白色的高大栅栏把主院隔开,上面爬满了蔷薇,成了一扇浓密的花墙。
一个青衣少年守着门,见了叶修,躬身行礼问安。叶修点头应了,领着沈墨瞳走上一段碎石路,路旁乔木亭亭如盖遮住上空,只有些微的光影沿着枝叶晃动的缝隙闪烁洒落下来。
前方已无路,只一座小房子,青瓦白墙,孤孤单单地挺立着,四面只绿草如茵,野芳绽放。
叶修驻足,指着那小房子对沈墨瞳道,“这是暗器房,里面杀机四伏,机关重重,墨瞳儿记着,万不能接近的。”
沈墨瞳“嗯”了一声,四顾并没有警告的标志,不由狐疑道,“相公,这里没有任何警告,若是谁无意中闯入……”
叶修微微一笑,“有陌生人接近这园子,便有人拦截警告了,能走到这里来的,七年中不过五人,还得算上陆小悄。”
沈墨瞳“哦”了一声,叶修道,“外人进不来,便是进来了,警告也无用。其他的都是自己人,我事先都警告过了,门口又有人把守,总不能对自己人,也严防死守如临大敌吧。”
沈墨瞳低头莞尔。叶修道,“墨瞳儿好奇么?”
他侧首微微地笑望着她,沈墨瞳望了那小房子一眼,摇了摇头。
叶修道,“为什么?”
沈墨瞳垂眸道,“不该我染指的东西,我若心存妄念,失去了相公的信任和宠爱,那问心阁便再无我立足之处。”
不可谓不坦诚。叶修一笑,抚上沈墨瞳低垂的面庞,柔声道,“墨瞳儿果真是心思剔透。”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初升的阳光如明媚的锦绸,照得眼前那一片野芳草地,格外安闲静谧。
叶修搂着她的腰,沈墨瞳小鸟依人般温顺地偎着他的肩。
“墨瞳儿”,叶修抚着她的眼角,说道,“墨瞳儿别好奇那些东西,你的天资颖悟,根骨绝佳,假以时日必有所成。世间事相生相克,暗器阴毒,极易被反噬,妄求一劳永逸,必定误入歧途,所以墨瞳儿不可以为暗器便是上好捷径,而倾心痴迷。”
沈墨瞳“嗯”了一声,说道,“我都听相公的。”
叶修一笑,捏着她的脸颊道,“墨瞳儿越来越乖巧了。”
沈墨瞳仰面笑语道,“我何时不乖巧?”
叶修俯身吻在她的眉心眼角,藏笑低语道,“是贴心乖巧。”
洛欢闯进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日跌时分,沈墨瞳正偎坐在叶修怀中读书,而叶修正靠坐在梧桐树下闭目听。
洛欢一进来便嚷,“是哪个不准给我醒酒,倒是自己欢享美人恩呢!”
叶修挑唇一笑,懒懒的也未睁眼。沈墨瞳起身见了礼,回屋去拿热茶,洛欢大咧咧往叶修身边一坐,抓起杯子也没问是谁的,抬手便喝,不忘伸腿踹了叶修一脚。
叶修睁开眼笑言道,“你这可算舍得醒了?这回可醉过瘾了?”
洛欢喝尽了杯中水,笑睨了一眼放在石几上的书本,凑近前对叶修道,“大哥你当真娶回一个妙人。”
叶修笑而不语,沈墨瞳已端了茶出来,为洛欢斟上,垂首递上道,“二哥,请。”
洛欢笑眯眯地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了杯子笑眯眯地问,“小嫂子昨日与我同醉,欢喜痛快不?”
沈墨瞳为他倒茶,说道,“饮时自然欢喜痛快,只是醒来头疼欲裂,几不欲生。”
洛欢听了大笑,只对叶修道,“我就说你娶了个妙人,这娇嗔坦率,也果真是妙人!”说完揉了揉眉心,伸手对叶修道,“醒酒药拿来,你想头疼死我!”
叶修道,“不给。喜欢醉酒,哪能害怕头疼!”
洛欢又饮了杯茶,捶打着脑袋站了起来就往屋里去,“你不给我不会自己取!”
瞧着他进了屋,叶修笑意深浓地望着沈墨瞳,不忘见缝插针地说着情话,“为夫的也觉得,墨瞳儿是为夫的妙人。”
这日黄昏极是热闹,洛欢陆小悄承影宋珺都来了,笑语喧哗一起吃了饭。饭后斜阳正盛,云暖风淡,众人都很识趣,陆续告辞,唯剩下承影一人。
叶修笑着对沈墨瞳道,“墨瞳儿,去房间把为夫那件厚披风拿来吧。”
沈墨瞳点头而去,叶修对承影道,“出什么事了?”
承影将一朵黑曜石做成的小小海棠花递给叶修看,小声道,“先生,您看……”
那朵花,在承影白皙的指尖幽亮得如毒蛇的鳞甲,叶修突然想起了昨日中午那诡异的笑声。
直怔愣着沉默了半晌,叶修出声低叹道,“他终还是来了。”
外面斜阳虽光华正盛,暮色却在那不经意间,苍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