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灵漪儿的眼前﹐这位困惫多过酒醉﹑身上粗布衣裳犹打着补丁的少年﹐就这样沉沉睡倒在这软似云霓的绮罗堆中。正是﹕
气喷兰馥醺疑醉﹐身被琼霓睡欲仙。
且不说醒言在那一旁安然睡去﹐这位将他扶回的灵漪公主﹐却是没了睡处──她这闺室之中﹐只有这一张珊瑚玉床。好在﹐灵漪现在却没有多少睡意﹐便坐在这绮罗床边﹐静静的听着身畔这少年均匀的呼吸。
正是无事的少女﹐现下不住的回味少年今晚那些个词曲歌赋。细细品味这些个发自少年内心的词句﹐少女颇觉得是齿颊留香﹐脸上也不觉现出几分笑意﹐想道﹕
“这少年﹐却也不似想象那般惫懒。他这一烟花之所的小小乐工﹐竟能有这样的才思﹐实在是颇为难得﹗他唱的那曲杂言诗儿﹐可比往常听到的那些个规规矩矩的四言五言诗儿﹐要有趣多了。”
这灵漪便在醒言的身旁﹐以手支颐﹐神思缥缈。两人头顶那袭鲛绡帐上﹐正缀着一只圆润通透的夜明珠﹐静静的散发出柔和的清光……
…………
……
“咦﹖俺这是在哪儿﹖花月楼﹖”
过了好几个时辰﹐酒酣睡去的醒言﹐才终於醒来。
朦胧睡眼初睁之时﹐没看清周围的景况﹐尚不以为意。待歇得一会儿﹐那睡意完全消褪﹐醒言才发现﹐自己已是在一个陌生的所在。
“我这是在做梦吗﹖”
睁眼盯着头顶那袭薄若晨雾的粉红霞帐﹐还有那颗世所罕见的硕大珍珠﹐醒言直以为自己还是在那梦中。
待略略支起头﹐看到眼前的情景﹐醒言才有些明白过来──
昨晚那位凌波而舞的灵漪少女﹐现在却似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蜷靠在自己的身上﹔少女那俏婉的螓首﹐正侧伏在自己的胸前﹐那满头的乌丝﹐如云般的散开﹐覆在自己身上那绮罗被上。
见灵漪睡得正是香甜﹐醒言不敢稍动﹐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
正好﹐可以利用这当儿﹐静下来琢磨一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醒言那心思向来玲珑﹐心中几下翻转﹐回想起这少女以前种种的玄妙事体﹐再感受到身周那份似气非气﹑似水非水的柔顺空明﹐醒言突然想到一种惊世骇俗的可能﹕
“难道﹐我已经到了传说中水底的龙宫﹖﹗”
“这位灵漪儿姑娘﹐便是那龙宫的公主﹖﹗”
“……不错﹗应该就是了──昨晚依稀记得﹐这云中君的孙女灵漪儿﹐好像是自称过什么‘公主’﹗”
“这么说﹐那位云中君老丈﹐便是那水底的龙神了﹖﹗云中君﹑水龙吟……”
醒言心里翻来覆去不住念叨着这俩词儿──突然之间﹐眼前恰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少年忍不住出声叫道﹕
“‘风从虎﹐云从龙’﹐这自号云中君的老丈﹐定是那湖里龙神无疑了﹗”
“想不到俺这一介市井小儿﹐竟有如此际遇﹗”
这几日来一连串的奇遇﹐少年那原本坚强无比的神经﹐却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时间﹐醒言不禁是激动万分──
可是﹐他这一兴奋不要紧﹐却忘了那正蜷睡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只见他身子蓦的往前一仰﹐那灵漪儿便顺着这爽腻的绮罗﹐滑到少年的枕旁。
见到惊动了正自熟睡的龙神公主﹐醒言立时也大吃了一惊﹐赶忙小心翼翼转过脸来﹐看看这灵漪儿醒了没有──却见她仍是一动不动﹐呼吸匀称平和﹐想来应是还在那黑甜梦乡之中──
现在﹐两人靠得是如此之近﹐以至於灵漪儿那略带清香的呼吸﹐一阵一阵温温的吹在醒言的脸颊上﹔呼吸着这莫名的香气﹐醒言一时间只觉得分外的宜人﹐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今日观之﹐古人称那‘吐气如兰’﹐诚不欺我也~”
“──嗯﹐难怪是那水中的仙子﹐这灵漪儿生得实在好看……”
瞧着眼前这张似水中芙蕖般的俏脸﹐一个奇怪的念头﹐却突然浮现在少年的心头。
这念头一经浮现﹐却是再也驱逐不散﹔终於﹐醒言做了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为胆大妄为的举动﹕
看着枕旁少女这近在咫尺的娇柔俏靥﹐少年只觉得刹那间目眩神迷﹐忍不住往前移了一移﹐便向那少女的颊上吻去……